作者 | 进行曲
来源 | 最人物
最近一次采访中，胡歌坦言已经“过气”。有些自嘲，也有些残酷。
11月中旬，他主演的电影《三滴血》上映。在这部被积压四年的作品中，他再次饰演以恶制恶的边缘人物。遗憾的是，电影反响平平，票房也相当惨淡。
这是胡歌第四次出演文艺片。尽管不断尝试向电影转型，呈现更粗粝的形象，但现实是，电视剧的成绩在电影界并不流通，他很难再现曾经的高度与辉煌。
2019年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，是他主演的第一部电影，却在开拍第一天担心被导演换掉。该作品曾入围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，目前来看，这已是胡歌电影事业的巅峰。
前二十年的演艺生涯，胡歌足够顺遂。在20岁和30岁时，总能遇到近乎量身定制的角色。
但他又保持足够警惕，每一次爆红后快速抽身离场。二十年前，《仙剑奇侠传》《神话》大火，他一头扎进话剧舞台，十年前，《琅琊榜》《伪装者》相继热播，他又选择出国游学。
如今的胡歌，光环之下，正身处危机。与他同代的男演员，有人悄然退隐，归于沉寂，但也不乏悄然转型，在全新赛道上站稳脚跟。更何况，还有后起之秀不断追赶。
或许，只有实现更大突破，顶住外界质疑，胡歌才能继续游刃有余。
再次出现时，胡歌坦言自己已经“过气了”，“跟当红小生差了好几个数量级”。
有人说这是自谦，毕竟在过去20年里，他有太多经典作品，又有诸多奖项傍身。但也不乏有种声音，认为胡歌的角色，有20岁的潇洒，30岁的睿智，但进入40岁后，他的脸开始变得模糊。
上月，胡歌主演的电影《三滴血》上映。他饰演“驯鹿”，为了找到被拐卖的儿子，只身深入贩卖组织，周旋于各方势力，逐渐揭开当地人口贩卖网络。
可惜，豆瓣评分6.5，票房2202万，扑得悄无声息。电影当然存在硬伤，叙事生硬混乱，画面刻意惊悚，看起来有些故弄玄虚。
《三滴血》，胡歌饰“驯鹿”
而胡歌摒弃过往儒雅形象，脸带刀疤、胡子拉碴、头发油腻。尽管形象上有了颠覆性突破，但对于角色塑造来说，少些情绪递进和应有的狠戾。
不管是出狱后在火车上，还是设法接触人贩子，亦或在寻找儿子的旅途，他不太像迫切找孩子的父亲，更像是一名卧底警察。
相比之下，文淇饰演大着肚子的女孩，有从麻木到觉醒的完整过程，自带锋利和阴郁。在众多采访中，胡歌也不止一次夸赞文淇，是她带着自己走进了角色。
2019年之前，胡歌曾暂停一段时间的工作。随后，他接连出演了四部文艺片，饰演的角色要么游走灰色地带，要么就是社会边缘人。不难看出，胡歌有渴望突破的决心。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是胡歌第一次担纲主演，搭档桂纶镁和廖凡，二人此前曾在《白日焰火》中与导演刁亦男合作过。该电影曾入围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。目前来看，这是胡歌电影事业的巅峰。
跨界电影的胡歌，暴露着角色塑造的局限。他渴望迈向新的胡歌，但底色又是温和的，离开了电视剧的“大男主”模式，在电影里难以走向极致。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的亡命徒，《不虚此行》写悼词的编剧，《走走停停》里返乡的北漂青年。胡歌越是极力贴近普通人，就越显得像一种精心设计的扮演。再加上那张无论怎样扮丑都难掩帅气的脸，人们很难把他与底层人物紧密关联。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，胡歌饰周泽农
有人认为，这也许是胡歌能力范围内，能接到的最好的剧本。有些残酷，但却现实。在国内电影市场里，胡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。
如今电影市场的男性角色基本被“瓜分”完毕，搞笑如沈腾和黄渤，军事如张涵予和吴京，悬疑如刘昊然，类型多样如朱一龙。
就连他的师弟雷佳音，尽管大器晚成但后来居上。电影《二十一条》助他夺得金鸡影帝，更何况还凭电视剧《人世间》一举实现飞天、金鹰、白玉兰大满贯。
当然，这两年胡歌在电视剧仍有成绩。从一无所有的阿宝华丽转身为叱咤风云的上海滩宝总，他凭借《繁花》二封白玉兰视帝。或许，风流倜傥的精英，才是胡歌的舒适区。
《繁华》，胡歌饰宝总
经历过电视剧的巅峰，却在电影里有些沉寂。人们常说的“四十不惑”，并没有在胡歌身上得到验证。
年过四十，胡歌越来越困惑，也越来越有危机感。
胡歌非常幸运，也保持着本能的警惕。在人生的不同阶段，他总能遇到近乎“量身打造”的角色。每隔十年，迎来一次爆红。
2015年初秋，正午阳光出品的《伪装者》《琅琊榜》相继开播，捧红了靳东、王凯、刘敏涛等人，也让胡歌再次走红，迎来漫长的颁奖季和加冕仪式。
人们一边讨论明家四姐弟，一边刷着“琅琊榜首，江左梅郎”的词条。风流倜傥的特工“明台”和忍辱负重的谋士“梅长苏”，让胡歌成功摆脱早年“李逍遥”的偶像标签，完成从古装偶像到实力演员的转型。
尤其是历经磨难、换面归来的“梅长苏”，睿智又破碎，胡歌凭此角色一举夺得白玉兰最佳男演员，这是他从业以来拿到的第一个有分量的奖。
导演李雪认为，《琅琊榜》很难复制的原因，就是胡歌的经历跟梅长苏的状态非常契合，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。
《琅琊榜》，胡歌饰梅长苏
外界的好评、微博的热度、金钱和名气像洪水一般涌来。光是2016年，胡歌就接了30多个代言，收入超2个亿。
剧集播出火热时，胡歌正在《猎场》剧组专心拍戏。导演姜伟很惊讶，“很少有正在拍戏的男主角，突然成了当红炸子鸡”。
那段时间，胡歌的手机不停地闪烁，不断有电话进来。因为拍摄工作，胡歌不能及时回复，又觉得不回复也不礼貌，索性在朋友圈发文解释。他不想留下“红了就自我感觉很好”的印象，更不想被人误会。
对他而言，无论是明台还是梅长苏，都只是他曾经饰演的某个角色，都只是工作的一部分。可所到之处，已经人群汹涌。
时刻被围观，胡歌本能地想要逃跑。
他也并不明确到底想逃离什么，“可能是压⼒，也可能是内⼼和所处环境的不统⼀”。在演艺⾏业⾥，他最喜欢的职业是剪辑师，因为不需要每天⾯对那么多⼈，只需在封闭环境⾥，相对独⽴地完成⼯作。
2016年5月，好友袁弘婚礼前夕，胡歌本来答应去做伴郎，但他犹豫了，“人一多就想要躲开”。胡歌从上海开车前往宁波，找到剧组里的袁弘，说不想去海外参加婚礼了。
袁弘劝说他都已经安排好了，“4个伴郎4个伴娘，少一个不好安排”。那段时间，他发现胡歌会时不时消失几天，甚至一个星期。
同年6月，霍建华和林心如宣布结婚，同一时间，胡歌在青藏公路沿线捡垃圾的照片登上热搜。参加志愿活动是他坚持3年的习惯，再度爆红后，即便身处西北高原，一举一动依旧被众人注视。
胡歌决定“逃到”更远的地方。
2017年2月，在中国电视剧品质盛典的颁奖环节，主办方未经胡歌同意，把海外游学的消息公之于众。个人计划突然被公开，台上的胡歌顿时无措，“我的初衷是安安静静地离开一段时间。”
很快，胡歌要去美国的消息，在纽约大学的学生群里传开，甚至出现“活捉胡歌”的讨论。尽管一番“乔装打扮”，但他到校第一天，遇见第一个中国学生，就被认出来了。随后，所到之处尽是围观。
他原本希望通过为期一年的学习，为事业注入新能量。结果不断被打扰后，他感到课堂学习也变成了表演，无法完全放松。学完三周语言课程后，胡歌便草草回国。
20年前，胡歌因仙侠剧走红。《仙剑奇侠传》的李逍遥、《少年杨家将》的杨六郎、《射雕英雄传》的郭靖、《神话》的易小川。他的早期形象约等于“少年英雄”。
世有伯乐，然后有千里马。
1998年，蔡艺侬在香港创立唐人电影。为了打开市场，她初期选择与台湾电视机构合作，推出《绝代双骄》《天地传说之鱼美人》《杨门女将》等电视剧，为日后的古装路线奠定基础。
当时还在上海戏剧学院读大二的胡歌，因为一次面试与蔡艺侬结识。此后，一放学就到上海办公室帮忙，与公司建立了最初的联系。
蔡艺侬
2004年，唐人筹备接手其他公司做不下去的《仙剑奇侠传》。公司内部有人主张邀请林心如、谢霆锋等知名演员，蔡艺侬却坚持启用新人。
于是，21岁的胡歌和彭于晏、16岁的刘亦菲、23岁的安以轩、15岁的刘品言，这群“平均年龄18岁”的年轻演员，凭借《仙剑奇侠传》迅速走红。
《仙剑奇侠传》，胡歌饰李逍遥
2005年，蔡艺侬将公司迁至上海，建立自己的发行体系，正式成立唐人影视（以下简称“唐人”）。不同于依赖成熟演员的影视公司，她专注于发掘和打造新人，为他们量身定制作品，胡歌、袁弘正是唐人捧红的“第一代”男星。
第二年，蔡艺侬趁热打铁，继续筹备《射雕英雄传》，胡歌继续出演男主角郭靖。
天有不测风云。8月底，刚刚结束内蒙古拍摄的戏份，在赶往横店的沪杭高速上，胡歌遭遇严重车祸，面部和颈部大面积受伤，缝了100多针，助理张冕不幸去世。
胡歌积极接受治疗
事故发生后，胡歌第一次有了“离开”的想法。他主动提出换掉自己，甚至觉得既然已经毁容，不如转当特型演员，尝试演柯镇恶或者梅超风。甚至做好了事业上升期直接退圈的准备。
公司上下也认为应当更换男主角，重新拍摄，减少公司损失。剧组停摆让唐人陷入现金流危机，蔡艺侬只能抵押房产维持公司运转，但坚持不换人。
她选择暂时遣散剧组，等待胡歌康复，并陪他辗转中国香港、韩国等地做面部修复手术。胡歌粉丝为他写了满满三大本的祝福语，蔡艺侬一页一页读给他听，鼓励他不要放弃。
这段经历让胡歌与蔡艺侬之间建立了深厚情谊，二人亦师亦友亦姐弟。10个月后，胡歌恢复良好，决定与唐人一起渡过难关。只是在拍摄现场，他几乎不再和其他演员打打闹闹，安静地坐在角落。
《射雕英雄传》，胡歌饰郭靖
复出之后，胡歌继续按照公司为他规划的“古装偶像”路线接戏，只是合同中多了一项要求，造型需要有刘海遮住伤口。后来蔡艺侬又筹备《仙剑奇侠传3》，让胡歌从哪里起来的，就再从哪里站起来。
2010年，在拍摄古装穿越剧《神话》时，胡歌决定去掉刘海，不再遮盖伤疤，“有刘海怎么可能塑造将军”。该剧播出后，创下央视八套开年剧的新纪录，为电视台带来超过1亿元的广告收入。
《神话》，胡歌饰易小川
那段时间，胡歌打开电视，看到不同频道同时播放他主演的三部剧。虽然出演了许多神话人物，但他自己很少意气风发，“一直在重复，没有真正的突破”。
胡歌决定暂停演艺工作，回到上海戏剧学院，补修当年因拍戏未完成的22个学分，最后拿到了毕业证。
彼时的胡歌已经是“唐人一哥”。在蔡艺侬扶持新⼈的策略下，他出演的新剧里，开始出现林更新、蒋劲夫、古力娜扎等新人演员。
胡歌自学生时代签约唐人后，经纪合约至今留在唐人，只不过，过去他是签约艺人，如今是持有公司股份的股东。
而同时代男演员，如今各有走向。
唐人“以戏捧人”的模式，在资源有限时常常引发内部竞争。艺人对资源分配不满，解约事件便成了唐人的家常便饭。
早年袁弘签约唐人后，同学胡歌已担纲男主角，他却一直演着黄金配角。比如《少年杨家将》中的耶律斜，《射雕英雄传》中的完颜康，《仙剑奇侠传三》中的刺史云霆。
2010年，袁弘想谋求多元发展，合约期满后转身成立个人工作室。离开唐人后，他的事业发展不错。主演的农村题材电视剧《平凡的世界》，让他获得了华鼎奖最佳男配角。在拍摄《解忧公主》时与张歆艺相识，二人很快结婚。
如今，袁弘活跃在话剧舞台，低调沉稳的他已成为各大奖项的常驻嘉宾。最近一次被讨论，是人们发现最近5年的金鸡奖颁奖现场，他每次都坐在当年影帝的身后，成为“影帝背后的男人”。
“帝后”袁弘
当年袁弘与唐人算是“体面分手”，后面筹备《步步惊心》时，蔡艺侬又邀他回来饰演十三阿哥。彼时唐人正在力捧的林更新，因饰演剧中的十四阿哥，收获一波好评。
只是没想到，2013年林更新将唐人诉至法院，称公司未按合约履行义务，在出演十四阿哥走红后没有继续力捧，反而将资源给了蒋劲夫，也对《轩辕剑之天之痕》的选角安排不满。
随后他拒拍自家电视剧，并私自去接《痞子英雄》续集。蔡艺侬怒斥“多行不义必自毙”，林更新赔偿195万后，最终离开唐人。
离开后，林更新资源明显变多，一跃成为当红小生。和导演徐克合作《狄仁杰之神都龙王》，让他获金像奖提名。后面《楚乔传》《玫瑰的故事》等电视剧相继火爆，他也频繁现身各大综艺节目。现在，又回到上海戏剧学院继续攻读博士。
《玫瑰的故事》，林更新饰方协文
而众多作品加持的蒋劲夫，即便有胡歌和刘诗诗给他作配角，演技始终未得到认可，本人也一直不温不火。后来相继出演《步步惊情》《秦时明月》《一夜惊喜》等作品，依旧反响平平。
之后就是2015年的解约风波，蒋劲夫的父亲在微博发文，细数唐人“六宗罪”，并诉诸公堂。唐人表示是因为有第三方从中作梗，以更高的片酬挖走自家艺人。
离开唐人的蒋劲夫，作品质量更是直线下滑，虽在综艺里维持热度，但事业没见起色。2018年后，他又因各种丑闻缠身，最终在娱乐圈消失。
彭于晏和霍建华虽不是唐人的签约艺人，但当年作为合作演员，胡歌与二人结下深厚友谊。
彭于晏和胡歌见证过彼此青涩的演技，在《风中奇缘》中还演一对情敌。后来，彭于晏主攻硬汉电影，主演过《湄公河行动》《邪不压正》。袁弘结婚时，二人还一起相约做伴郎。
袁弘的伴郎团
尽管胡歌和霍建华目前只合作过《仙剑奇侠传三》一部作品，但慢热的两人彼此互相赏识。在各大颁奖现场同框出现时，一个活泼搞怪，一个沉稳内敛，制造出很多节目效果。
在与唐人合作之前，霍建华已经是台湾当红小生，曾经一年连拍7部偶像剧。转战内地后，凭借“徐长卿”一角，被选为“天涯四美”。
2016年初，胡歌的《琅琊榜》和霍建华的《花千骨》接连爆火。随后《时尚芭莎》在北海道为两人拍摄雪地写真，两张帅气精致的脸搭配十足的表现力，首日上线5万本就全部脱销。
“是胡不是霍”
而婚后的霍建华，明显减少了作品产出，尤其女儿出生后，索性关闭工作室，全心陪伴女儿成长。经过几年沉淀后，他开始低调复工，甚至进军短剧。
2023年，胡歌也宣布升级为父亲，但他承认并没有平衡好工作与家庭。
他坦言，比起之前多了几分棱角，也格外珍惜时间。今年在青海拍摄《生命树》时，为了抽时间多陪伴家人，带着女儿一同进组工作。
2009年，胡歌曾和朱雨辰、林雨申和张峻宁被媒体票选为“四大小生”。16年过去，同代趋向沉寂，胡歌依旧活跃。
当不断重复古装偶像时，他去导演赖声川那里演了九年话剧。在电视剧取得成绩后，又一头扎进文艺电影里。这或许是他保持演员生命力的重要法则，不断尝试、随时转换。
于他而言，“过气”与否，已经不再是紧要命题，如何超越昨日，才是胡歌最希望解答的难题。
胡歌以近乎执拗的“落伍”，在追逐流量的内娱，抵抗落寞。尽管中途有所停歇，但一直在路上。
部分参考资料：
1、陈鲁豫·慢谈 | 对话胡歌
2、腾讯娱乐| 胡歌×封面人物漫谈会
3、人物 | 逃跑者，胡歌
4、人物 | 胡歌 是爱使人自由
5、南风窗 | 我们误解了胡歌
6、毒眸 | 唐人还能拥有下一个10年吗？
7、娱乐硬糖 | 唐人往事
8、界面新闻 | 专访蔡艺侬：唐人浮沉18年是命运使然，但创业不是为了上市
图片来源：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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